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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心似水 未知 13024 字 11个月前

门忽然悄无声息的开了,一个身影轻飘飘的走了进来。

李秀还算比较警醒,大喝一声就跳了起来:“谁”

这一嗓子,把全屋的人都喊醒了。

赵谦一睁眼,就看见小尼姑正站在屋子中间,身上的衣服破的不成样子,还沾着许多的血迹和泥水。赵谦象得了救命稻草一样,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小尼姑,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浑然忘了自己刚才还喊着要捉j夫y妇呢。

静月还开着天眼呢,一见屋中的架式,就知道出了事,也顾不得理会李秀他们,三步两步赶紧走到床边。

赵谦象个和娘亲失散了的孩子一样,带着委屈和恐惧,就扑进了静月的怀中,眼中还就真的滴下泪来了。

静月一摆手,李秀他们识趣的退下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给他们关上了门。

静月一边抱着赵谦,一边轻轻问道:“出什么事了”

赵谦紧紧的搂着静月,断断续续的将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静月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道:“没事的,那是不是鬼,是y间的小吏来办差事的,偶然让你看见了而已,不要怕,他们是不会害人的。”

在她的轻声软语中,赵谦那饱受惊吓的心才算是平静了下来,不过他仍是心有余悸,抱住了静月就不再撒手。

静月知他吓的不浅,抱着他给他念了一段经文,帮他去去惊,安安魂。

赵谦这一晚上,又气又吓,已经是累的不行了,在静月的身边,他才感觉到了安全,只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沉沉睡去了。

静月见他睡了,轻轻的站起了身,打算换掉身上这又脏又破还带血的衣服。

刚一动,就见赵谦惊惊慌慌的睁开了眼睛,迷蒙的眼神四处晃了晃,看到了静月还在他身边,又放心的睡过去了。

静月看着赵谦那紧紧拽着她衣服的手,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心翼翼的脱下这身血衣,她吹熄了灯,躺到了赵谦身边。

这一躺,才觉出自己又累又困,疲倦之极。

关合了天眼,摸着赵谦的手,她也进入了梦乡。

赵谦受了惊吓,竟然发起了烧,带着病人自然无法上路,一行人只得继续住在这间客栈中,给赵谦治病。

赵谦虽然发了烧,不过人还算清醒。

从一醒过来,他就不停的在问静月:“小尼姑,你昨晚去哪了是不是趁本王睡着找水征去了你俩去哪了,都干什么了,快从实招来。”

静月只回了他一句:“过会儿和你说。”

然后她从容的叫来桶水,洗了个澡,梳洗之后,又例行做早课,做完早课了,又慢条斯理的吃早餐。

把个赵谦急的,恨不得把个小尼姑的脑袋扒开,自己亲眼看看她脑子里的记忆,看看她昨晚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静月端了碗粥,一勺一勺的喂赵谦吃早饭。

一边喂,一边将昨夜的事情向赵谦一一道来。

第章

阳间有阳间的律法,y间有y间的规矩,y阳两界,虽然有联系,但基本上不会互相干扰。

凡人无法看到鬼魂,只有一些法术高强之人,才可以穿梭y阳两界。

月由于得了佛祖金身,自然就有了这个神通。

虽然说她有神通,但并不代表着可以随便翻阅y间的文书档案。

静月带赵谦查看了善恶册,并让y吏给赵谦标注了一条寿元线,这一切并不是白白得来的,而是要付出相应的交换报酬的。

而这报酬,就是降妖捉鬼。

总有一些鬼魂,不管有什么理由吧,没有走正常的y阳两界交接手续,而成了游荡在阳间的孤魂野鬼,有一些在y差阳错之间,吸取了天地灵气,具有了极大的力量,开始为害人间。

还有一些有了道行的精怪,吸人精血,害人性命,造就冤魂无数。

这些家伙不是平常的勾魂鬼吏可以对付的,这就得着象静月这样法力高深,可以穿梭y阳两界的人出面收拾了。

所以,当这些人有求于地府的时候,视所求事件的重要程度,地府会让他们抓相应数目的鬼怪。

静月得到的除妖捉鬼数目是一百个。

只查查善恶册是没有这么多的,主要是标注寿元线,那个注入赵谦胳膊上的墨可不是普通的墨,而是一种极为特殊的东西。

昨晚静月得到地府的通知,要她去消灭一只恶贯满盈虎妖。

静月一动,水征自然能够知道,他立刻跟上静月,要求一起去。

虽说有危险,但这也是积功德的事情,水征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静月只好同意让水征一同前往。

那虎妖食人过百,修行很深,两人合力,与它鏖战半宿,这才料理了它。

赵谦听静月说完,眼珠子转的飞快,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歪门斜道的主意。

果然,他一开口就没利己的话:“小尼姑,你杀妖有功德,这功德能不能转给我啊,消掉我做的坏事。”

赵谦光说话也不吃饭了,静月也没管他吃完没吃完,把碗往旁边桌上一放,淡淡道:“别想那好事了,你的罪孽没有人能替你消的,只有你自己做善事,积功德,才能解了冤孽。你有动这歪心思的空儿,还是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做善事吧,要不然,就算你从现在起一件坏事不做,按你以前的所作所为,到时候也得被打进十八层地狱,蚊虫鼠蚁少不得要做个百八十世。”

赵谦哆嗦了:“小尼姑,你可别吓我啊,不是说做什么超渡法会就能解冤仇,消罪孽吗我回府后,请百八十个和尚帮我做几场事,超渡了那些冤鬼。”

静月摇摇头,轻叹一声:“法事只能超度亡灵,并不能解了你的业障,你不是真心忏悔,不会有效的。”

赵谦听静月这么一说,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为了不入地狱,又追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做善事,发善心,积功德,念佛经。”

“不就是做善事么好说,等回京以后,我给京城的乞丐每人十两银子,让他们过好日子,这不就行了”人的心眼要是不正,想出来的办法肯定也是歪主意。这么极品的办法,除了赵谦,估计别人还真想不出来。

静月听着赵谦这不着边际的话,耐心的解释给他听:“这做不得数,你根本没有善心,如何会有功德如果银子能买到功德,那y间的善恶二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天地间的哪还有正义和公理可言踏实下心来吧,一心一意做些善事是正经。我

劝你早早回头,要知道,活着的时候做善事还可以挽回,若是死后,想做善事都来不及了。”

一番话说的赵谦哑口无言。

虽觉得静月说话不中听,太过直白,可仔细想想,确实又是那道理。

赵谦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简直就象死胡同,没有出路,只有死路。

其实也不是没有出路,做善事,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在善与恶之间,生与死之间,人与畜之间,赵谦开始挣扎了。

不管搁在谁头上,肯定都不愿意下地狱,也都不愿意当牛做马,为虫为蚁。

可坏事做多了,总得受到惩罚的。

但若要他天天诵经念佛,告别那些娇花艳柳,天天禁欲,天天去做善事,他自认做不到。

这十几年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眠花卧柳,买笑追欢的生活,赵谦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已经深深的印到他的骨髓中去了,就如同喝水吃饭一样,无法离开了。

现在让他改变这一切,赵谦只想了想,就觉得太难了,比登天还要难,自己肯定做不到,也肯定坚持不下来。

赵谦虽然坏,但他不绝对傻。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性格和缺点,好新鲜,没长性,吃不得苦,捱不得累,离不开女人,还追求声色犬马。

要诵经,要念佛,要行善,碰不得女人,挨不得风月。

这种日子,自己绝对做不到。

可,如果做不到,后果好象更严重。

赵谦左思右想,彻底把自己搞郁闷了。

本来就有病,再加上赵谦总胡思乱想,耗了心神,这病还越发的沉重了。

一连在客栈待了三四天,这才算有了些起色。

静月白天照顾他,晚上的时候,却夜夜和水征一起去降妖捉鬼,每每回来的时候,还总是挂点彩,样子颇为狼狈。

赵谦一个劲的念叨,这天下难不成真有这么多的妖怪吗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一个没有遇到过呢

这小尼姑可没白娶啊,和她在一起这几个月,遇到的怪事,比他这二十多年遇到的还要多。

第五天上午,静月正与赵谦闲话,忽见静月脖子一歪,耳朵支楞着,好象在听谁说话一样。

“怎么了”赵谦觉得肯定是又有什么新鲜事发生了,急忙追问。

静月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安静。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见静月点了点头,似乎有所领悟一样。

赵谦拉了拉静月的袖子,满脸的好奇。

静月道:“有活干了,我和水征还得走一趟。”

赵谦这几天被鬼吓的有点胆怯,大白天的都不敢自己在一个房间待着。

标准的做了亏心事,就怕鬼叫门。

“不让你去,我害怕。”

“我让李秀来陪你,别怕,我一会儿就回来。”

本就不是个温柔的人,哪会理会赵谦的撒娇啊。

大袖一挥,出门而去。

“好狠心的小尼姑,一点也不管你相公的死活啊,也不怕本王有什么不测,你成了个小寡妇。”赵谦望着静月的背影,恨恨的骂了一句。

“对了,有危险了你就用金刚罩,

可以抵挡一阵子的。”静月忽然又折了回来,向赵谦嘱咐道。

赵谦以为静月走了呢,这才放心大胆的在背后骂她,未料想静月杀了个回马枪,那句话想必她肯定是听去了。

“知道了。”心虚的赵谦这次乖乖的听了话。

静月走后,赵谦将李秀叫来和自己做伴。

李秀是赵谦手下一号打手,这些年来随赵谦做过的“好事”,多不胜数。自从见了静月的神通,听静月说过几次因果报应之后,心中就有些犯嘀咕了。

“王爷,你说王妃讲的那些冤鬼索命的事,是不是真的啊”

赵谦去了趟地府,那天夜里又亲耳听见了两个鬼说话,对这事早就信了个十成十了,况且有人问自己问题,自己又恰好知道答案,心中很有成就感啊。

于是得意道:“当然是真的了,小尼姑说话虽然不中听,但从不说谎。”

李秀一想起以前的种种,立即慌了神,压低了声音向赵谦说:“王爷,你说以前咱们打死的那些人,会不会找咱们来索命啊。”

听他这么一说,赵谦的得意劲立刻飞到爪哇国去了。

他板着张脸,刚想教训李秀两句,忽听得楼下一阵吵闹。

男女互骂声,小孩哭喊声,桌椅翻倒声,杯碗砸碎声,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房间里。

“李秀,你去看看。”

李秀答应着去了。

刚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客栈老板夫妻一个追一个跑,跑上楼来了。

老板娘手里举着个j毛掸子,边喝边骂:“你个没廉耻的东西,老娘辛辛苦苦挣钱,你可倒好,竟然去逛青楼,把老娘挣来的钱,全花在那些贱人身上了,今天老娘不打死你,算你家祖坟上青烟冒的多。。。。。。”

老板鞋都跑丢了一只,也顾不得捡鞋了,一窜一窜的往前蹦,躲避着老板娘的j毛掸子。

李秀拦住老板娘,喝道:“闹什么闹,吓着我们家少爷,你们担待的起吗老板娘,这客栈里人来人往的,好歹给自家男人留点面子,再说了,有啥大不了的事啊,值得你把他家祖宗都骂上了,这就是你不对了。”

老板娘倒是不再追了,停在了李秀面前,边回答李秀的话,并向钱老板挥舞着j毛掸子:“这位客官你给评评这个理,我起早贪黑的经营这个客栈,我一个妇道人家,容易么他倒好,拿了我挣来的钱去逛青楼了,三天就花了八两银子,八两银子啊,我一年都挣不来八两银子。您给说说,这种没天良的男人,不该打吗”

李秀一听这事,自己也不好劝,毕竟自己也是经常上青楼的人,好象没什么资格说别人。

那个钱老板听老板娘这么一算帐,可不乐意了,还嘴道:“我花了八两银子,你可倒好,一爪子下去,就把红云的脸给抓破了,光药费就赔了人家二两呢。”

老板娘一听更怒了,j毛掸子照着钱第板就一顿抽:“你还敢说,那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红云,勾引我相公,我抓她怎么了我当时手中是没刀,要是有刀,我砍死她。。。。。。”

他们在外面骂,赵谦在屋里可是又惊着了。

“钱三通家今天得了十两银子,这笔银子来路不正,不是他命中之财,该如何给他消化了呢”

“这还不容

易一个红云就足够了。”

原来如此。

他给老板娘的那十两银子,八两付了红云嫖资,二两陪了红云药费,果然消化的一文没剩。

小尼姑说的果然没错,那钱自己要不回来,而老板夫妇,也没有那个命花。

赵谦对这些神秘莫测的鬼神之事,这一下子是彻彻底底的相信了。

对小尼姑静月,也是完完全全的信服了。

第章

下午的时候,静月和水征捉完妖回来了。

赵谦小心眼,生怕水征对静月心怀不轨,每次投宿都支使李秀把水征的房间安排到离他们房间最远的地方。

水征虽然性子不细腻,但次次如此,也多少的有些明白自己不受赵谦的欢迎了。不过他本不是冲着赵谦来的,而是想报静月的救命之恩,这才跟在他们身边的,因此上,他根本就没怎么理会赵谦的感受。反正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对静月小师父是以礼相待,别人的眼光如何他管不了,只求自己无愧于心就行了。

赵谦正躺在床上琢磨自己胳膊上那条寿元线,只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然后听到水征温润的声音:“这药你拿着,一会儿就抹上,千万不要硬挺,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

然后听到静月轻声道:“知道了。不用全给我,你也留一点,你胸口上的那道伤也很重。”

如果说人要龌龊,那任何想法都不会纯洁。

赵谦在屋里一听,嗯怎么着,小尼姑竟然连水征的胸口都看了,这还了得,他们是降妖捉鬼去了,还是私通偷情去了啊不得不说赵谦是个y才啊,不管什么事,他都能很快的和风月二字扯上关系。

当下脸一沉,高声大喝:“小尼姑,你给我进来!”

水征告辞而去,静月开门进来了。

赵谦一看,嗬,又挂彩了啊,小尼姑身上的僧衣左边少了半个袖子,下面破了半幅衣摆。脸上倒还干净,只是喉咙那里有三道不浅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了,但从那翻开的血r中,很轻易就能推测的出,那一抓有多么的危险。如果再深一点,估计小尼姑就命丧黄泉了。

赵谦看着小尼姑的伤口,不知怎的,心中涌出了一种又酸又痛的悲伤。

就好象在四岁那年,当皇嫂天天只哄着那个刚初出生的儿子,不再抱他时,那种被遗弃的伤心和无奈。

也好象在那个艳阳高照的花园中,皇兄淡淡说“算了,我管你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是我儿子,我把你养这么大,也算还了荣妃的情了”的时候,那种让他如坠冰窖的寒冷。

赵谦出生后半年,荣妃去世,又过了几个月,父皇去世。是皇兄皇嫂将他养大成人的。

从懂事起,赵谦就将皇兄皇嫂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和他们是异常的亲近。他从未对他们有过生疏和不自在,一心的想着长大后,如何象一个儿子一样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可他的梦没有持续几年,四岁的时候,小皇子的诞生,夺走了皇嫂,那个以前属于自己的温暖怀抱,彻底没有了自己的位置,再也没有向自己敞开过。那一刻,没有人能够知道小小的赵谦心中有多失落,有多伤心。

原来,自己到底不是他们亲生的,到底还是得不到他们象父母般源源不断的关爱。

那一年杭州城的冬天分外的冷,小雪飘完下大雪,大雪下完飘小雪。瑟缩在冰冷皇宫那张偌大的雕花大床上,小赵谦攥着荣妃的画像,整夜整夜的抽噎哭泣。

他的伤心,皇嫂看不见,他的哭泣,皇兄听不见。他向着娘亲的画像喃喃低语,诉说着自己的孤独,自己的寂寞,自己的害怕,自己的惶恐,可娘亲总是冷冰冰的笑着,连个梦都没有给他托过。

小小的赵谦,在那年冬天,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从那时起,他就不再记得什么是温暖了。

小尼姑不会关心人,不会说好话哄赵谦开心。

可赵谦知道,如果他要是有了危险,小尼姑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他。不管他多坏,小尼姑肯定不会抛弃他。全世界的人都用谎言欺骗恭维他,小尼姑对他肯定仍是真情真语。在小尼姑身上,赵谦慢慢的找到了真诚,找到了安全,找到了从四岁以后,就再也没有体验过的——温暖。

赵谦不懂什么是“爱”,在他二十五年的生命中,没有人真正的给过他关爱。皇嫂养他,是因为在没有皇子的情况下,只有帮了皇帝的忙,皇帝才能宠她,才能给她权势。一旦自己生了儿子,赵谦的作用就已经结束了。皇兄养他,是为了报恩,报荣妃的救命之恩。当赵谦长大后,不管他如何的胡来,皇兄再没管过他一次,而他自己的皇子,却是不厌其烦的谆谆教导。

他眠花宿柳,他流连风月,他花钱买笑,是买那一夜的温存,买那一刻,身边的人带给他的温暖。

刚开始是为了添补心中的空白,后来,慢慢的成了习惯,慢慢的就离不开这种追欢买笑的生活了。

他知道那些女人向他笑,给他温暖,是因为他有权,他有势,他有钱,没有人是真正的在乎他,没有人是真正的爱着他。可赵谦还是离不开她们,还是天天去那种地方流连。他的床上,从来没有少过女人。

他不愿独处,他不喜欢冷清,因为一旦他一个人睡在床上时,他总会想起那年冬天的寒冷,那种连骨髓都能冻僵的寒冷。

小尼姑对他是和别人不同的,小尼姑的那种关怀,虽表露无多,但却是从内心发出来的。没有虚假,没有敷衍,没有厌恶,也没有嘲笑。

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心思总是细腻又敏感,极度多疑,极易受伤,却又极易感动。

在与静月一天天的相处中,赵谦观察着,试探着,又在慢慢的接受着。

当静月总是无声的包容着他的坏脾气,宽容着他的坏心思时,赵谦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有一颗温暖的种子在他心中慢慢的生根了。

现在,当他看到小尼姑脖子上那三道血淋淋的抓痕时,这颗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带给了赵谦平生第一缕感情的绿色。

忘了刚才心中还有的愠怒,也忘了自己想要收拾静月的心思。

赵谦紧紧的抱住静月,心中害怕极了,差一点,自己就失去小尼姑了,就失去仅有的那点温暖了。

静月不知道赵谦为什么忽然变得悲伤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赵谦死抱住她不放手。她敏锐的感觉到,赵谦的心很不平静,他在害怕,他在不安。

她轻轻拍着赵谦的后背,温柔一笑:“交给你个任务,来帮我上药,我快痛死了。”

赵谦一听静月说疼,这才放开了她,扶她坐到椅子上,拿来布巾,轻轻的帮她擦拭伤口。

静月是如何聪明剔透的一个人啊,一听赵谦如此的安静,必定是心怀伤感,此时怕是极需要安慰。

“没事的,这点小伤,没两天就好了。”静月不太会安慰人,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没有什么劝服力。

赵谦从静月手中接过药瓶,倒出点药膏,轻轻的抹在那伤口上,薄薄的嘴唇抿的紧紧的,活象谁欠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静月一听赵谦仍没说话,琢磨了琢磨,又开口道:“我这几天仔细帮你算了算,你其实还能得个儿子的。”

赵谦手上一滑,差点没把静月的脖子给捅个窟窿,刚才抹好药的地方,又让他给弄出血来了。

他手忙脚乱的用布巾将血擦干净,顺手将那布巾给捂在伤口上了。

“小尼姑,真的么我真的还能生儿子么”

赵谦于子嗣上,一向艰难。只有正妻吴氏帮他生过一个女儿,三岁上还夭折了。

这个时代的男人,对儿子是极为看重的,若是没有儿子,那就是“绝户”,不仅仅会断子绝孙,还会被人嘲笑辱骂。

赵谦就不止一次的被人骂过是“绝户”,说他坏事做多了,老天爷罚他断子绝孙,死后都没人给他烧纸。

何况,从赵谦本心来讲,他是喜欢小孩子的。

当初得了那个女儿,赵谦欢喜的大排宴席,将亲戚朋友、朝中百官都请到了,不管是友好的还是敌对的,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看不起他,是不是从心里鄙视他,只要是认识的人,他一个不漏的全请来了。

而赵谦对那个女儿,也是百般的疼爱,为了陪女儿,那两年连青楼都不怎么去了。

那女孩也可人疼,十分的聪明,和赵谦也格外的亲,一岁多点,就窝在赵谦怀里,让赵谦教她认字了。整天围在赵谦的脚边,格格笑着,和赵谦形影不离。

可惜那女孩命太薄,长到三岁上,一场风寒就将她带走了。

当时赵谦悲痛欲绝,大病了一场,差一点就追随他女儿西去了。

接下来这些年,赵谦努力播种,无奈造化弄人,子女是半个不见。

现在一听静月说还有希望得儿子,他立刻就来了精神,他拉住小尼姑的胳膊一个劲的摇:“小尼姑,快说,我怎么才能得儿子啊”若不是小尼姑有伤在身,估计赵谦能把小尼姑给摇散了。

终于把赵谦的情绪从伤感中转化了出来,静月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她慢慢说道:“跟我信佛,做善事,修功德,诵经忏悔,消除罪孽,你若是诚心诚意的悔改,肯定有能生儿子的那一天的。”

赵谦一听说要信佛,眼角就耷拉了:“不行,一信佛就碰不得女人了,我还怎么生儿子啊”

静月道:“又不是让你出家,如何生不得儿子只要你诚心向佛,佛祖肯定会送个儿子给你的。”

赵谦的脸色变来变去,眼神躲躲闪闪,犹犹豫豫。

想要儿子,就得信佛,信了佛了,就得念经,就不能随便和别的女人快活。

儿子重要,还是女人重要,这个问题有点难选。

修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自己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能不能坚持下来,赵谦心中

一点底都没有。

别到时候自己吃了苦头,却落得个j飞蛋打,那岂不要亏死

静月知道一下子就让赵谦做出决定有点困难,以赵谦娇生惯养的性子,肯定是怕吃苦受累,光想想就得吓的打退堂鼓。

把他这样的人引上正途,肯定得有一个艰苦又漫长的过程。

第章

赵谦帮静月上好药,狗皮膏药似的粘着静月,嘴里不停的絮絮叨叨:“小尼姑,除妖捉鬼的时候,你往后靠靠,让那个水征在前面打头阵,你别太实在了,看你身上这伤,就没断过,他不是要报你的救命之恩吗,你就让他报好了,反正他也是欠你的。。。。。。。”

静月一边念经,一边听他念叨。

一个说,一个听,各做各的,倒也配合默契,互不干扰。

吃晚饭的时候,是大家一起吃的。

赵谦的病基本好的差不多了,正好趁吃饭的功夫商量一下明天继续去西川。

静月脖子伤的很厉害,连吞咽都困难,依赵谦的意思,养两天伤再走。静月不同意,本来走的就不快,路上都耽搁了好几天了,这么磨磨蹭蹭的,那得哪天能找到师父啊。何况水征的药很好用,抹上没几天就好了。

赵谦拗不过静月,虽然静月并没有对他说是什么事情,但他对静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静月着急着赶路,肯定是有急着要解决的事情。

给静月点了一些汤汤粥粥的流质食物,等静月要吃的时候,赵谦才发现静月的手有点不太自然,哆哆嗦嗦的用不上劲。赵谦把静月的胳膊拽了过来,胳膊上还有几条伤痕。

水征也发现了静月胳膊上的伤,立刻递过来一个瓷瓶。

赵谦狠狠的瞪着水征,一边接药,一边没好气道:“不是自己媳妇儿不知道心疼是不你个大男人不要总让小尼姑给你挡伤好不”

水征顿时不自在了起来,整张脸都僵了:“是我学艺不精,连累静月小师父了。”

静月觉得赵谦的话太伤人,连忙接口道:“水征道友不要往心里去,有你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相公关心则乱,有些口不择言了,你多担待。”

赵谦听静月说的这么客气,更加不服气了,本来是个没理都要强占三分的混帐人物,现在得了理了,哪会让着水征啊,何况他早就看水征不顺眼了。不过当着小尼姑的面,也不好太欺负人,他使劲的用鼻子冲着水征哼哼,眼中的挑衅显而易见。

水征苦笑,却仍是沉稳的向静月说道:“下次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护静月师父周全。”

这顿饭,暗潮汹涌,几个人谁也没有吃好。

吃罢晚饭,各自回房。

静月沐浴更衣,然后照常做晚课。

“今天和我念经么”在做晚课前,静月忽然问了赵谦一句。

地府一夜游后,赵谦对这神秘莫测的鬼神之事就存了敬畏,再加上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也就断了去青楼寻欢的心思。

通常静月做晚课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瞎琢磨,或者翻看静月不知从哪摸出来的一些佛经故事。

静月知道一下子就给赵谦看一些高深的佛经,他肯定看不懂,而且会觉得枯燥,没有意思,所以她先给赵谦看一些故事性比较强的佛门读物。上面大多

是谁救了一个人,后来自己躲过了杀身之祸;谁经常放生,寿命延长了多少年;谁经常做善事,送子观音送了个儿子给他之类的故事,通俗易懂,又有趣味性,还容易接受。

赵谦对别的没上心,对这个冤魂索命和观音送子是极为留意,这几篇他反复的看了好几遍,心不免想到要照着上面的去。

听到静月问他要不要念经,赵谦立刻放下了书:“好吧,从今天起我就跟你念,先试试有效没”

静月听他的语气,仍是没有全然皈依的样子,耐心给他解释道:“你一定要虔诚的想着佛祖,想着菩萨,只有一心一意的念佛诵经,你念佛的声音佛祖才听得到,佛祖才能发还佛力给你。你心中若是存了怀疑的念头,这经念了也是白念。”

赵谦在心中暗暗嘀咕,念经就念经呗,哪来这么多的规矩,不过他对佛祖的佛力很好奇:“小尼姑,你天天念经,见过佛祖长什么样么”

静月双掌合十道:“佛祖是没有固定的相貌的,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你心中想着佛祖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的。我曾有幸见过观世音菩萨几次,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形象,脚下踩着层层叠叠的金色莲花。第二次见到菩萨时,他是一个白衣男子的样子,他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

赵谦奇道:“那观世音菩萨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你想他是男的,他就是男的,你想她是女的,她就是女的。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你若真想知道菩萨长什么样子,就真心的信仰她吧,总有一天,她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真的么真有这么神奇”

静月点点头:“佛祖菩萨是无处不在的,你就好好念佛吧。”

赵谦听了静月一番话,立时对观世音菩萨崇拜了起来:“小尼姑,快教我念,我要求菩萨送个儿子给我。”

“如是我闻。。。。。。”悠扬的佛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两个声音一先一后,一跟一随,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杭州离西川有四五千里地,静月坐的马车算是极好的了,一天也不过走一百多里路,照这样算来,也得将近两个月到西川,何况蜀地多山,路况不佳,就算走的顺,也得两个多月。

转眼间,静月他们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路程也走了多一半了。本来依着赵谦的意思,还想顺捎着游游山玩玩水,不过静月和水征每天晚上都去捉鬼,每次回来都搞的疲累不堪,赵谦难得的体谅了小尼姑一下,不再天天嚷嚷着登名山大川了。

他知道小尼姑搞的这么辛苦,一切都是为了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小尼姑根本不会去和y司官吏做交易,也不会每每在降妖捉鬼时搞得自己伤痕累累了。

静月不管伤的多重,却从没抱怨过一句。每每觉出赵谦情绪失落时,还反过来轻声安慰,不然就是转换话题,让赵谦和她一起念佛。

对着如此胸怀博大的静月,对着如此平和慈悲的小尼姑,赵谦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收起了y狠歹毒之心,逐渐的向着静月靠了过来,离静月心中的佛靠近了一些。

心思虽然有了回转,但这么多年的积习,要改变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色”之一字,赵谦仍是放不下。

虽说不去外面寻花问柳了,但

每晚于床第之间,仍是抱着静月求欢。

静月知道饭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件件办,而要改掉赵谦的坏习惯,也要一步步慢慢来,于是没有刻意的拒绝,只是每天一定要让赵谦念一遍楞严经。

七月,静月一行人终于进入了蜀地,赵谦问静月到底去哪里找人,静月但笑不语,被问的多了,只说是向西就好,到时候大家自然会知道的,于是一行人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跟着静月向西走。

七月十三这天,他们在山间迷了路,等出得山来时,才发现他们是从另一条路下山的,根本就找不到李秀事先打听好的镇子了。

不过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不太大的村子,天色已晚,静月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找户人家借宿了。

他们敲开了村中最大的房子的大门,说明了情况,在掏了一大锭银子后,这家人欣然同意他们借宿。

这家主人姓崔,叫崔有财,是一个居士。

他也信佛,而且信仰十分虔诚,不杀生、不偷盗、不y邪、不妄语、不饮酒。除了有家有室以外,他同寺院里的和尚没什么不同。

这崔有财虽然很信佛,但他有一个怎么也戒不掉的毛病,就是爱财。而且他的爱财,已经到达了十分吝啬的地步。谁要是拿他一根稻草,他都得心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这次见李秀递过来这么一大锭银子,立时喜笑颜开的将众人迎了进来。

看在银子的份上,他破天荒的在菜里放了油,给静月他们弄了一桌子的素菜。

山里人家,没多大地方,也没有多大的规矩,崔有财和赵谦他们坐了同一张桌子,陪着赵谦他们同吃。

崔有财的妻子和儿子儿媳,就在旁边另支了一张小桌,分了点菜,一围而坐。

崔有财信佛多年,见静月也是个修佛之人,就和静月讲起附近村子菩萨显灵的种种事件,再加上李秀等人时不时的c科打诨,饭桌上倒有热闹。

谈得正欢,静月忽然停了筷子,拉了拉赵谦。

赵谦低下头来,只听静月轻轻在他耳边说道:“你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了吗”

赵谦凝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静月说:“不对,不对,有人敲门,我听得真真的。”

赵谦向李秀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

笃。。。笃。。。笃。。。

果然,象有人在用手轻轻的叩门,声音很轻,若不是用心听根本听不到。

“谁呀,等会儿。。。。。。”崔有财的儿子答应着,跑去开门了。

过了一会儿,他骂骂咧咧的回来:“秽气,是一个要饭的。”

今晚的饭菜不是自己掏的钱,崔有财乐得在静月面前卖个好,大方的说道:“盛碗饭给她。”

崔有财儿子倒也听话,盛了一碗饭,端着出去了。

没等多久,他端着空碗回来了:“爹,她说她的鞋破了,要讨双鞋穿。”

第章

讨饭就罢了,竟然还要讨鞋

崔有财不乐意了,虽说他的鞋是家里女人给做的,但针头线脑什么不是花钱买来的啊。一双鞋值好几文呢。

“不给,快打发她走。”崔有财连连挥手,恨不得象

挥苍蝇一样,直接把那讨饭的给挥出百里以外去。

静月却总觉得不妥,阻拦道:“请她进来坐坐吧,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崔有财觉得静月有些多事,一个要饭的,饭也给她吃过了,还管她那么多做什么,不过看了李秀给的银子份上,他也不好反驳:“行,山子,把那要饭的领进来吧。”

那要饭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鹑衣百结,容貌憔悴,光着一双血痂遍布的脚。

“求各位大爷行行好,给我双鞋穿穿吧,走山路太硌脚了,山上草刺又多。。。。。。”

崔有财不耐烦道:“我家就一人一双,没有多余的鞋给你。”

那要饭的盯着崔有财的鞋,扭扭捏捏道:“大爷,你穿的鞋子赏我吧,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么新的鞋呢。”

崔有财脚上的鞋还真是全新的,今天刚上脚,平时他在家都是趿拉着一双破草鞋,要不是今天有客来,他都舍不得穿呢。一听要饭的竟然要讨他这双鞋,那脸登时黑成了黑锅底:“去去去,我五年才换这么双新鞋,你倒好眼色。”

静月在旁边听着,不知怎的,面色却是相当的恭谨起来。她见崔有财不舍这双鞋,连忙劝道:“她也怪可怜的,崔居士,你就舍了她吧。”

崔有财嚷嚷道:“我的鞋可是新做的呢,要饭的穿这么好的鞋,真是岂有此理。”

赵谦一向是跟着静月走,再加上他本就是个挥金似土的主,拿出一锭大银往桌子一拍:“你这双鞋我买了,脱下来。”

崔有财一见那锭银子,伸手一划拉,迅速的把银子就装了起来,然后弯下腰去就脱鞋。

赵谦见崔有财脱完了,吩咐道:“把鞋给那要饭的吧,你还说自己是居士呢,我看你就是一舍命不舍财的主,比我娘子可差远了。”

舍命不舍财,听到赵谦说这句话时,静月的心神猛的慌乱了一下。

佛心动荡,事情有些不妙啊,赵谦的话,十有要一语成谶了。

那女人接过鞋子,胡乱的套在了自己脚下,望着赵谦一个劲的道谢:“这鞋是公子买了,就是公子赏给我的,我只领你的情,谢谢,谢谢这位公子。”

赵谦瞥了崔有财一眼,就想在这咅啬鬼面前显摆显摆:“一双鞋又不值什么钱,谢什么,呶,这有十两银子,你拿去做个小买卖,以后不要再要饭了。”

那女人接过银子,欢天喜地的向赵谦连连叩拜:“谢谢公子赏赐,谢谢公子赏赐。”给赵谦磕了几个头后,那女人捧了银子就要告辞。

静月忽然出声:“这位施主,那双鞋的情份不要算我相公的,还是算给这位崔居士吧。”

崔有财一听,不就一双鞋嘛,还算什么情份啊,当下道:“不算我的,算赵公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