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寺强打起的微笑被黑暗笼盖,泽田没看到,否则一定会更加担心。
距离乐曲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狱寺手撑在自己的投票室门口,眼越眯越细,最后在乐曲的一瞬,他快速蹿进了投票室里。
虽然在最后十秒的时候视野已经暗到不行,伸手难见五指,但狱寺确认到一件事——
里包恩和云雀最终还是没有赶到。
这意味着什么?
太过残酷,狱寺没有深想,因为一想就会想到他十代目接下来的绝望样子。
当投票大厅陷入绝对的暗,众人面前那一小块地方快速闪现过无联系的画面,错乱的颜色一闪而过,无比诡异,让人看了不由烦躁不安。
接下来,身前的机器屏幕一齐亮了起来,输入栏下的下划线在不停跃动。
要牺牲谁?
要将谁囚禁于这方寸之间?
要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谁?
时限只有半小时,不作出抉择就会付出死亡的代价。
那么,为了活下去就可以让别人被限制自由吗?
大多数人,对此产生了犹疑。
一直都没有讨论投票的事,就是因为担心会发展成为谁都不愿伤害他人的情况。
如果商量好去牺牲某个人,绝对会罪责难咎,可交给命运决定就谁都不会受伤了吗?
不可能。
一旦自己的决定致使他人——尤其是同伴——的悲剧,罪恶感就会强烈地涌现心头,永不消去。
那不是事后会不会被原谅的问题,而是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的违心。
但是,世事就是如此。
这是被人定下的游戏规则,只要一日不找到通关方法,他们一日就只能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为了活下去继续寻找希望,必须付出一个人的牺牲。
但是,如果有人乐在其中呢?
当做游戏来享受,甚至自主地将不幸降在他人身上。
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牺牲者真的能够降至最低吗?
向上帝祈祷也无济于事,只有拼上一切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而且,有些人已经察觉——游戏进行得是多么顺利。
马上团体就会产生裂缝,经过言语的打击和事实的警醒,分化就会加速,最后化为粉末飘散开来,什么都不留下。
——这正是“局外者”的希望。
——这却是“参加者”的绝望。
时间不会为人的情感停下哪怕一毫秒,输入处的一次闪烁就是一秒从指间溜走,再也追不回。
输入还是不输入?
输入的话,又该输谁的名字?
突然有人回想起来,有些人不曾报过名字——包括那个被炸身亡的男人。
『相信各位之中已经有人注意到参加者的人数减少了,那么,公平起见,我将告知各位已除名的参加者名单,按时间依次如下:织田健右、里包恩和云雀恭弥。那么,剩下的十七人请加油选出今日的被囚禁者吧。』
怪异的声音传达了噩耗,被除名意味着什么?
绝对不会是好事就对了。
有人大脑一片空白,双眼无神,手抓在身
前的机器上不住地颤抖。
但事情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必须面对。
『对了,昨天可能忘记说了,被囚禁的人是票数最高的人,因为每天都必须有人被囚,所以等票的也会被一并囚禁哦。』
话中之意,反应过来的人不过几个,但全都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那是在暗示全军覆没的可能性!
没有商量过的他们可能会演变成全员一票的啼笑皆非的结果。
现在,真的是一切看天了吗?
最公正的莫过于时间,半小时刚过,那个声音随即就响起。
『现在是激动人心的公布时间,今日的被囚禁者是……白兰·杰索!第一天就被囚禁了,运气还真是好呢。』
接着,面前的画面变成黑色,机器屏幕也暗淡下来,四周逐渐恢复明亮,投票室的墙壁在霎那间消失。
众人环视厅内,最终聚焦在那个呆然得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只有一人被囚是该庆幸的事吗?
被囚的不是自己是该庆幸的事吗?
自己输入的那个名字没有被囚是该庆幸的事吗?
问题没有正确抑或错误的答案,有的只是无奈和悲戚。
如果能够忘记,那么善良的心就不会受到迫害,可惜那些表现出震惊的人做不到。
「白兰!!」泽田喊着就冲了出去,跑到白兰的投票室前却无法再接近一步,那堵透明的墙似是要将一切隔绝。
泽田的手用力敲击着墙壁,敲得红肿,敲出血迹,可任凭泽田在外面怎样大喊,里面的白兰始终毫无反应,仿佛失去灵魂的傀儡,只有躯壳存在在那里。
白兰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泽田想过他会自嘲地笑笑自己运气不好,也想过他的眼神充满杀意敌视所有人,还想过他会不顾一切地击毁那不算厚的墙壁设法逃脱……
但是,白兰没有。
白兰安静到诡异,那失魂的样子甚至让人觉得不祥。
眼见泽田想要硬来,山本和狱寺急忙拖着他远离了白兰。
「阿纲!冷静点!」
「十代目!没事的,我们一定能找出方法救他的!」
其实两人心中也没底,这么失魂落魄的白兰他们头一次见,没有预想中的那种歇斯底里,竟会感到如此不适应。而手中感受到的颤抖,让他们再一次意识到少年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三个强到逆天的人都敌不过游戏规则,剩下的人胜算会有多少?
要找出解救的方法又谈何容易?
远处的上下川看着白兰,叹了口气,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清楚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白兰先生那么友善,是谁输入了他的名字啊,我反正是谁都不想害,就打了自己的名字。」
闻言,一个小眼睛不知名的男人却轻蔑地笑了笑,语气讽刺至极:「谁输入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你这么快洗白自己其实是另有图谋吧。我知道你,上下川华,而且,我刚才输入的就是你的名字。」
「你!」上下川惊得脸一青,不过很快就摆出一副可怜样来,「泽田小兄弟,这个人都不报上自己的名字,图谋不轨的人是他才对,虽然我长得一痞子德行
,可我的心真是雪白雪白的,怎么会做对不起人的事呢!」
「不要说了!」泽田握紧了拳,慢慢站了起来,他往白兰那里瞥了一眼就别过头去对其他人道:「有人被杀了,有人失去了神智,还有人下场不明,这不是简单的游戏,一定有某种强大到我们无法想象的力量在操纵这一切,我们相互之间并不是敌人,真正的敌人是在幕后的人才对!所以,我们应该团结起来而不是互相猜忌,一定可以找到解救大家的方法的!」
「你……天真到可爱,」小眼睛男人忍住笑意说道:「你有几成把握能救出所有人?你敢说所有人的胜利条件都是不矛盾的?也许被囚禁的人已经注定是失败方的人了呢?那样你还能一天贡献出一个同伴,然后寻找不知道在哪儿的希望?」
连续的发问让泽田无所适从,刚才的坚定已烟消云散,只留下满眼的犹豫、胆怯和无力。
狱寺终于按耐不住,张嘴就骂道:「你这混蛋给我放尊重点!信不信我现在就爆了你的头?!」
小眼睛失笑道:「不尊重的是你才对。他可是说要救我们的,你杀了我算什么?」
「嘛嘛,狱寺你冷静点,现在吵架也没什么用啊。」山本面对狱寺嘿嘿笑着,转头看向小眼睛的时候却神色冷峻,看来他对这个陌生人也好感尽失。
良久,泽田终于整理好心绪,尽管神色中的软弱还未褪尽,但已重新展露坚毅:「我一个人确实没有把握,但只要大家还在,我就不会放弃。而且,我们今天找到了一些和游戏有关的线索,应该会对大家的密函有帮助。」
「虽然听上去不错,但我还是选择单独行动。」小眼睛盯着泽田的双眼,「你没有牺牲同伴的决心,我可不想被拖累得全灭,明天我还是会选上下川,心里没主意的人就跟我一起票他吧。」
上下川一下子脸就白了,冷汗直冒,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而泽田也沉默着,他被说中了,他确实没有想过明天要怎么应付投票,他也不想去想。
打破尴尬的是一个瘦弱的男子,他侧身倒在地上,将众人扫了一遍:「我只知道那个声音报过的的名字,除了自己,我谁都不认识,但你们是一伙的吧?只要我说出自己的名字,你们就知道这个人叫什么了吧~」
瘦弱的男子抬手指向小眼睛的男人,嘴角扬到一个诡异的弧度,卷曲枯燥的乱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独眼闪现着兴奋的光,那样子竟与野兽有几分相似。
小眼睛耸了耸肩,「你,看来也不是好人呢。本来就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我才没想靠这个自保,当然,我也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从地上的人身上收回目光,他神情认真地道:「我的工作是侦探,上下川华不是好人,信不信由你们。我会以我的方式进行游戏,找出幕后主使。」
接着,小眼睛就向通道走去,在走过泽田身边的时候,他留下了一句话:「你不知道社会的残酷,但我并不讨厌你这样的人,就尽全力把天真保持到底吧。」
「真无聊呢,连提心吊胆的兴奋感都体会不到的人最无聊了。」瘦弱的男人站了起来,他的身高不比泽田高多少,「我是谷山博哦,明天我会随机决定投谁的,你们要投我也可以。不过,比起这么呆地坐着,还是被爆头更加让我愉快呢~」
只见谷山疯疯癫癫地跳着小步也出了投票大厅。
泽田的队伍又少了一人。
他们最终还是走出了投票大厅,呆在那里不会有任何进展。现在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尽快找出解救众人的方法才行,绝不能为失去的人消沉。
尽管如此,出了投票大厅,那萧索的景象还是让人感到压抑,无法加快行动的步伐。
泽田走在队伍的末尾,面色沉重。
不过,还有一人从投票结束后就没笑过,一直紧锁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极其难解的问题。
那个人,是跟在泽田身后的六道骸。
两人与前面的队伍有些距离,骸加快了脚步在泽田耳边轻轻道了句,随后便消去了身影。
那句话是——
「白兰被囚禁的瞬间,我确实感觉到了幻术波动,那个术士就在我们之中。」
骸的投票室正好在白兰隔壁,他感觉到的幻术波动细微到不真切,若是再隔开远一些,他或许都无法察觉这一异常。
“就在我们之中”,其实并无实据,完全是凭骸的感觉。
那是幻术能力高强如他都自愧不如的力量,对方究竟是何人?
特意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守在泽田他们身边,或许根本是多此一举。
☆、09 白兰?索
【13时?票大厅】
平凡。
如果再重来一次的话,我会……怎么做呢?
和小正相遇了。
那个时候只是觉得“很有趣的人呢”,但是,真正的乐趣在后面。
我认识的第一个小正和我是同一所大学同一门专业的学生。他很聪明,我的耳中经常能听到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