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1)

欧阳明日大为吃惊,他颤声问道“你……想起了你的家人?也想起了‘蓬莱’和‘巽芳’?”

“你怎么知道巽芳?”欧阳少恭陡然站起了身。

“你昏迷时曾叫过数次,我又怎会不知。”欧阳明日苦笑一声,避开了他的视线。

欧阳少恭颓然的退到了床边,有气无力的栽到下去,嘴里喃喃的说道“很快我就会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了,到最后剩下的……也只有这个名字。”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话虽如此说,而世上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静静的看着欧阳少恭,欧阳明日的眼中满是无奈与苦涩。

听了他的话欧阳少恭挣扎着坐了起来,皱眉问道“公子对上官姑娘还未放下吗?”

“放下了亦会生出新愁,人的心思诡谲多变,最是难测。”欧阳明日疲惫的靠在椅子上,仿佛要睡去一般,轻轻的合上了双眼。

欧阳少恭心中一动,听这话的意思,难道他再次心有所属?这段时日并未见欧阳明日接触过哪家的姑娘,除了上官燕唯一见过的就是那个身穿鹅黄罗裙的女子,但她却是欧阳明日的妹妹。

那还能有谁?想起他与弄月相谈甚欢情景,欧阳少恭心念一闪,暗叫道“莫非是……是他?”

这……这两人……怎么能够……

欧阳少恭直直的盯着欧阳明日,像是要看破他心内的想法。他亦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自从听到弄月那番话,便开始不受控制的胡乱思想。

若他们俩……他们俩……

弄月你敢!

欧阳少恭目光渐冷,眼底一片清明,早已没了醉意。

他倏地站起身,半晌又坐下,神色连变几变才恢复正常。见欧阳明日仍未睁眼,遂低声唤道“欧阳公子,欧阳公子?”

欧阳明日恍如未闻,细细听来,他呼吸匀称,竟然真的睡着了。

欧阳少恭轻移双指,悄无声息的搭上了他的腕脉,这一探才知他的内力竟已耗损了大半,否则又怎会如此毫无防备的睡在别人的房间。能守诺至此,也无怪乎弄月会赞他气度非凡。

到底是他太君子,还是该说他太迂腐,欧阳明日,你真是个……!

长长一叹,像是道出了满腹的闲愁。

欧阳少恭在他颈后轻轻一按,低喃道“既然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把欧阳明日抱起来放到床上,随后熄灭了烛火,和衣而卧,躺在了他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双欧阳

次日清晨。

看到房内的景物,欧阳明日不由一惊,这并不是婢女引领他去过的房间。这里是……细回忆了一下昨夜的事情,猛地想起这是欧阳少恭的卧房。

记得好像碰到他解手回来,之后两人闲谈过一会,再后来的就毫无印象了。

习武之人就算再疲累,也不会毫无所觉,昨夜他竟记忆全无!暗自运功查看一番,见真气流转自如,并无不适,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掀开被子,忽见枕边留有一根乌黑的长发,拈起来看了半晌,却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如果不是自己的,莫非是……少恭的?不正常的热度至耳根快速攀升,欧阳明日

忙收敛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

视线下落,又见外袍上褶皱处处,心中顿生不悦,他皱了皱眉,低唤道“易山。”

“公子醒了?”从外面走进来的却是穿戴整齐的欧阳少恭。

见到他,欧阳明日忽觉怒从中来,冷着脸问道“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公子昨夜大概是太累,就靠在椅子上睡了,少恭没敢惊动,就去了你的房间。”欧阳少恭说完又奇怪的道“公子一大早就满脸怒容,难道是我的床你睡的不舒坦吗?”

“哼,都是一样的床,有何好与不好之分。”欧阳明日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过了脸。

欧阳少恭讪讪的站了一会,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身欲走,嘴里还道“我这就去喊易山。哦,还有一件事,弄月公子临时有事离开了春风得意宫,他说不会误了与公子相约的时辰。”

“嗯。”欧阳明日沉闷的应了一声,却不懂自己怒从何来。再抬眼时欧阳少恭已跨出门外。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心里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怪异感,然到底怪在哪里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越想越不得要领,直搅得心头憋闷难耐,欧阳明日猛地一拍床沿,身体凌空而落,稳稳的坐上了轮椅。

随后,易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欧阳明日他担心的道“爷,你昨晚累坏了吧?”

欧阳明日身形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强行稳住了心神,抬眼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易山瞪着眼睛道“是欧阳先生说的啊,他说爷为给弄月公子疗伤,内力耗损过度就睡着了,他没忍心吵醒你,所以住了你的客房。”

“哦……”欧阳明日脸色顿缓,不着痕迹的擦了擦鼻尖上的冷汗,见易山手中拿了一套样式不同的锦服,赶紧岔开话道“易山,你回了别院?”

“是啊,爷,先生说你见衣服出了皱褶必会生出不悦之心,就让我回去拿了一套。”易山拎着衣服道。

他到是知晓我的心思!心头一暖,手却并没有伸出去。犹豫了许久,他还是接下了锦袍。

因弄月临时离开,早膳只有他们三人。

席间欧阳少恭谈吐自如,神色从容,与以前没什么分别,欧阳明日自嘲一笑,心道:是自己想多了。

默默的吃了一会,欧阳少恭忽然撂筷道“公子,少恭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别院去等,白日里还可出去走走,看看是否有家人的线索。”

筷子一颤,夹住的青菜掉到了桌上,欧阳明日犹未发觉。他沉默了半晌,淡淡的道“也好,我与易山最迟明早回去,若弄月答不上我的第三道考题,或许子夜可归。”

“那就静候公子的佳音。”欧阳少恭说完便站起了身,扫了眼桌上的污渍,又对易山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摘星弄月居。

欧阳明日半张着嘴唇,似乎有话想说,踌躇间,欧阳少恭已经走出了很远。

出了春风得意宫,欧阳少恭忽然站住了身。他转头一望,低低的道“你说的对,人的心思最是多变,即便懂了自己的心,却也别无选择。没有人可以长久为伴,当你一夕之间容颜变换,他们却将你视为怪物,此番情谊,实在消受不起。”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垂下眼道“反不如君子之交,平淡如水,不尚虚华。能与

你欧阳明日相识一场,便已算一世知音。”

说罢陡然转身,不再做任何耽搁,直奔城外走去。城门西行百里左右有一处孤山,山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附近亦是人烟罕至。在孤山附近转了一圈,欧阳少恭身影一动,竟如鬼魅般消失于石隙之中。

山腹内干燥森冷,欧阳少恭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尽头,往左一转,里面有一间丈八大小的石室,那把凤血剑正摆在稻草中。

抬手一抓,那把剑便到了手中,欧阳少恭眼现喜色,一寸一寸的抽出了长剑,待剑锋全部出鞘,石室内已一片光明,并伴有一阵细微的凤鸣之声。

闭上眼感受着龙鳞的气机,经他全力催发,龙鳞的呜咽之声更胜从前。

欧阳少恭左手抓着龙鳞,右手握着长剑,将真气全部灌于二物之上,龙鳞与凤血剑齐齐颤抖一下,接着便有一股难言的悲伤,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恍然间他仿佛听到有人唤他。“长琴,太子长琴……”

“悭臾!”欧阳少恭惊呼一声,没待他说出下句,龙鳞与凤血剑突然同时脱手,于空中汇为一处,剑锋上的光芒突在此时暗淡下来,隐有一缕黑雾缭绕其上,那雾气愈见清晰,转眼见间便现出一道影影绰绰的龙影。

“长琴……你一定要活下去……我等你回来……一同赏月听琴……”

“悭臾,吾友……是你吗?”全身的真气不要命般全部涌向了凤血剑与龙鳞,欧阳少恭大喊了一声。“悭臾,是你带我来此的?我要怎样才能回去?”

龙影清晰可辨,就连那双特有的金瞳都看得无比真切。它游走于凤血剑与龙鳞之间,似是无限的留恋,又似全无意识。

“为维持这缕可以将你带到此处的气机,我的神识已开始恍惚不清,那日在榣山我竟把那小子错认成你……长琴,你若知晓……一定会怪我吧!”龙影语气苍凉,幽远的声音里满是愧疚之意。

“悭臾……你是我的挚友,这份情谊,天下地下,终不曾变!”想起在榣山无忧无虑的日子,即便欧阳少恭看尽了人情冷暖,也觉心口发酸。 “我不会怪你,恨也只会恨上天对我太子长琴不公。”咽下喉中的苦涩,欧阳少恭又急道“悭臾,快告诉我,怎样才能回去。”

龙影恍如未闻,依旧在凤血剑与龙鳞间漫无目的的游走盘桓。

“这一劫……是否……要找到……箫……”

龙影的声音突然转衰,这几个字他说的断断续续,欧阳少恭极尽耳力也无法听清。

“找到什么?找到刀?你是说龙魂刀?”

欧阳少恭心急如火,情急之下将那缕压制了好久的焚寂煞气也一并引出,尽数涌向龙鳞与长剑。期盼能把悭臾的话听的更清楚一些。

一息过后,龙影再次开口,声音更加悲怆。

“你说过,‘大如开天辟地的盘古,亦会消亡殆尽。谁也无法更改命运的终点,却或许能在活着的时候尽力而为,让自己过得快活,不至伤心失落。’逆天改命,到不如随遇而安,永世被命运所缚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心。长琴吾友……千百年轮回往生,你可看透?”黑龙仰头一叹复又哀戚的道“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吾友,你曾在榣山水边如此自言,经历这般漫长的时光

,你,可曾寻得解答?”

“你也曾说过‘如果命运全是注定的,那命不好的不就一辈子翻不了身?’”眼角闪出一丝恨意,欧阳少恭惨淡一笑,道“‘将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想怎么变换就怎么变换。’这些话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黑龙亦不作答,却仍自语道“你奏的曲子总是最好听的,在这亘古不变的岁月中,唯一能记起的便是那再也无法倾听的琴声。吾已日渐老去,不知这缕神识还能支持多久,就算拼尽最后一丝龙血精气,吾也会等你来此。吾友之挚友……太子……长琴……!”

龙影突然转淡,欧阳少恭的真气也几近干涸,真气一断,龙鳞与凤血剑同时掉落在地,悭臾的影子瞬间消散,欧阳少恭猛地倒退了一大步,只觉胸口气血翻涌,连压制了力气都没有一分。

鲜血顺唇流下,一双漆黑的双目竟已有些赤红。

那只是悭臾附下的一缕神识,他跟本听不到自己说的话。他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莫非只有找到龙魂刀才能……

就在此时,心脏猛地一抽,一股炙热的气浪直冲心脉,突然窜升的热量烧得他脑内空白一片,再也没有力气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热流越升越高,竟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火焰在体内横冲直撞,强烈的灼痛感仿佛一根根烧红了的钢针,透入他的奇经八脉,瞬间便流窜全身。

身体筛糠般颤抖不已,欧阳少恭挣扎了几下,颓然倒在地上,继而身体像虾米一样卷曲起来。他微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疼痛已抽干他身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