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1 / 1)

“靠,大爷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方木一屁股坐在床上,脑子里却在思考他们的话。

最近两天陈希总是很早就离开自习室,问她去哪儿也不说,也不让方木陪着她。是不是生气了

说还是不说,这真的是个问题。

这时候,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只鬼。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宿舍一下变得死一般宁静。

它的脑袋光秃秃的,连头皮都是漆黑的颜s,而在那下面……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应该长着眼睛的地方是两个血红的深d,没有鼻子,只有两条细长的,不断翕动的细缝,脸颊上是冷酷的线条,嘴唇是薄薄的两片,露出森森的白牙。

它是谁

在所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候,它开口了。

“当树扬的乐曲响起,舞台上空落下纷纷扬扬的彩s纸屑。

一个导演模样的家伙喊了一声:“停。”舞台下的工作人员纷纷鼓起掌来。

“不错不错,休息一下,然后排婚礼那场。”

陈希轻快的跳下舞台,向观众席张望着。

方木挥了挥手,陈希就笑眯眯的跑过来。

“真听话啊,让你来你就来了。”

“要不你老有意见。”方木把塑料袋朝她推了推。

陈希眉开眼笑的翻了翻,捡出一袋话梅,打开,拿出一颗小心的扔进涂着口红的嘴里。

她嚼着话梅,看见方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笑了。

“我漂亮么”

“漂亮。”方木由衷地说。

陈希皱着鼻子作了个鬼脸,转过头去望着舞台。

“那个吴涵是你们宿舍的吧”

“是啊。”

“他可真有劲,毫不费力就把我托起来了,乍一看他挺不起眼的,还挺有艺术细胞。”陈希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吴涵,他正在和导演说着什么,导演回过头冲这边喊道:“陈希,来一下。”

“来了。”陈希丢下话梅,“等我一会。”

吴涵也向这边看过来,看到方木,点了点头。

导演对吴涵和陈希谈了几句之后,陈希跟着另一个工作人员走了,吴涵则向方木走了过来。

“来慰问演员啊”吴涵毫不客气的翻了翻塑料袋,“切,全是女孩子爱吃的,重s轻友。”

方木没有理会他的谐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三哥,好棒。”

吴涵矜持的笑了笑,“陈希也不错。”

陈希正在试穿一件戏服,好像是晚礼服之类的,光彩照人。旁边几个男演员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你也看见了,”吴涵用肩膀挤挤方木,“不少人都在打她的主意呢。”

方木看着舞台上的男演员,个个高大魁梧、气宇不凡。他低头看看自己:穿了好几年的羽绒服,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假冒的nike运动鞋。他感到有点自惭形秽。

他坐正身子,想让自己显得优雅点。

这时导演喊了一声:“各单位注意,排练了。”

吴涵站起身来,拍拍方木的肩膀,“伙计,用点心,别被别人抢了。”

陈希也急忙回到舞台上,远远的冲方木耸耸肩。

方木挥挥手,表示不介意。

可是没等彩排结束,他还是走了。

路过俱乐部门廊里的那面大镜子前,方木停下来,挑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里面是一个剪着平头,脸s有点苍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孩。

方木离开俱乐部的时候,已经作了一个决定。

尽管这个决定很俗,相信这个校园里的很多人都会这么做。

他要向陈希表白自己的心意。

千禧夜,演出结束后,他要对陈希说:我爱你。

那一天很快就到了。

1999年12月31晚上,学校举办了一个元旦晚会,内容无外乎合唱、相声、小品、舞蹈之类的节目。晚会在8点钟结束。之后的时间,留给了各个学生社团自己组织活动,午夜12点,将在行政楼前燃放焰火。

晚上10点,备受关注的话剧《恶魔的盛宴》在俱乐部剧场里拉开帷幕。

能容纳3000人的剧场里座无虚席,过道里都挤满了人。方木尽管来得很早,也没抢到前排的座位,只能在剧场中央和宿舍里的同学们挤在一起。

看得出星光戏剧社的实力和导演的精心安排,尽管这是由学生自己排演的话剧,可是灯光和服装以及道具都很到位,演员的表演也很精彩。开演一个小时后,魔幻主义和浪漫色彩很浓的剧情紧紧抓住了观众的心,气氛十分热烈。

外敌已被击退,英雄凯旋而归,他的英勇赢得了公主的芳心,国王为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而在婚礼当晚,恶魔悄然出现,他完全控制了英雄的身心,英雄在他的蛊惑下变成了恶魔的傀儡,英俊的面庞也变得丑恶,他将杀死公主作为献给恶魔的盛宴。

临近午夜,全剧的高潮也即将来临。

舞台上是诡异的蓝光,音乐是单调的钢琴,英雄面目狰狞地推着一辆小车缓缓步入舞台,小车上平躺着被白布覆盖的公主。缓慢而恐怖的音乐回荡在剧场里,令人悸动的鼓点悄然奏响。

全场观众屏气凝息。

英雄开始了在公主身边的独舞,表达内心痛苦的纠缠。

随着英雄疯狂的舞蹈,台下的观众也紧张万分,情侣们不由自主的紧紧拉住彼此的手。

方木却感到异样。

台上的那个舞蹈的人看起来有点奇怪。

从身高上来看,这个人和吴涵相差无几,可他明显要比吴涵强壮,他身上穿着薄薄的紧身衣,胳膊和大腿以及胸围要比吴涵粗。

没听三哥说要临时换角啊。

而且他所跳的舞蹈和那天彩排看到的也大不一样,方木虽然不懂舞蹈,但是也能看出他简直是在胡乱动作,完全没有美感和韵律可言。

台上的英雄结束了舞蹈,从小车下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头。

全场发出不约而同的惊呼。

不对,这里应该还有大段的台词啊,就是吴涵那晚在寝室里背诵的。

方木心中涌起了不祥的感觉。他竭力抬起头,向台上张望着。

英雄掀起小车上的白布,熟睡的公主露了出来。

方木不顾身后观众的不满,站了起来。

离得太远,只能看见塑料模特头上罩着长长的黑s的发套。

他把斧头在公主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高高举起,用力的砍下!

全场观众发出尖叫,随即是热烈的掌声。

公主的头颅,不,应该是塑料模特的头颅被砍掉,落在了舞台上,鲜血很快喷涌而出。

太真了,前排的观众甚至能看清脖颈上汩汩流出的鲜血。

方木的心狂跳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

那只是模特,一定是模特!

他在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可是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台上那一动不动的,只剩下躯g的模特。

英雄砍掉公主的头后,扔掉斧头,转身急步从舞台的另一侧消失了。

隔了好一会,一群演员才跌跌撞撞的从后台跑上,开始跳舞。动作零乱。

公主的尸体摆在舞台中央,地上的鲜血已经积成了很大一滩。

一个舞蹈员跳着跳着,旋转到一滩血上,一不小心滑到了,他狼狈的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脸正对着落在舞台上的头颅。

他愣了几秒钟,接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

几分钟后,路过俱乐部的学生目睹了师大历史上最令人恐惧的一幕:成群的人从俱乐部的大门中涌出,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神s,不时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喊:死人了!

而此时,午夜的钟声响起,行政楼前陡地升起无数绚烂无比的焰火。

2000年到了。

第十四章 所谓天赋

21世纪的第一个案子。丁树成坐在车里想。

窗外是如潮的人群和随处可见的,高高升起的焰火。警车尖叫着在车流中费力的穿梭,并没有多少人诧异的回头凝望。别人的生死终究是别人的。

2000年一月一r零时19分。

剧场里的人已经跑得一g二净,只剩下满地的矿泉水瓶、食品包装袋、踩烂的鲜花和几只跑丢的鞋子。

空旷的舞台显得硕大无比,一具无头的女尸静静的躺在小车上,身边是几个警察和一群神s紧张的校保卫处g事。

丁树成跳上舞台,差点踩到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血泊旁边是一颗人头,长发被血纠结在脸上,看不清五官,不过可以肯定是个年轻的女孩。距离尸体大约3米处扔着一把斧头。

“我们什么都没有动。”一个110巡警走过来说,“还有几个人在楼上搜索。”

丁树成点点头,他小心的躲避着血泊,绕着小车观察着女尸,没有头颅的身体显得异常矮小,断离处的血y已经凝结,可以看见红s的肌肉和白s的颈骨。死者皮肤白皙,身穿白s长袍,上面倒是没有沾染太多血迹。

这时剧场门口传来一阵喧嚣,丁树成循声望去,一个男孩正沿着过道飞快的跑来,脚步踉跄,身后是两个试图抓住他的警察。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是不是她”男孩边跑边喊,眼中是无以名状的恐惧。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是不是她!!”男孩冲到舞台前,手脚并用的想往舞台上爬,却摔了下去。

后面的警察一把按住他,他拼命的挣扎,便断断续

续的喊着:“是……是不是……她”

警察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拖了出去。

“,”一个警察摘下大檐帽,擦着满头的汗水,“一下子就冲进来了,三个人都没拦住他。”

丁树成想起那个男孩叫方木。

这时,身边的巡警的无线电步话机响了起来:

“三楼,三楼有人!”

尽管考虑到凶手很可能已经趁乱跑掉,但是先期赶到的110巡警还是对俱乐部进行了仔细的搜查,结果在三楼的一个卫生间里发现了一个昏倒的人。

“这不是吴涵么”一个保卫处g事惊讶的说。

发现吴涵的警察说,发现这个男孩的时候,他全身只穿着内裤,手被反捆在身后,脚也被捆着,躺在厕所里的一个隔间内,昏迷不醒。

两个警察把吴涵送往医院,其他人就地进行了现场勘察。

卫生间大约15平方米,左面是小便池,上方是一个关闭的小窗子。右面是一排四个隔间,发现吴涵的是最里面的一个。地上散着两只鞋,应该属于伤者吴涵。经过初步勘查,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丁树成回到剧场的时候,邢至森和法医组的同事已经赶到了。

法医们正在舞台上对死者进行尸检,好几个人穿着便装,看得出是从家里赶来的。

邢至森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若有所思的看着舞台上忙碌的法医们。

舞台上方的聚光灯仍然向下面洒着蓝s的光。下面是一群衣着不同的,神s肃穆的人,中间是一个没有头颅的女尸。

丁树成想起俱乐部门前的海报。《恶魔的盛宴》。

他走到邢至森身边坐下。邢至森没有回头,仍然盯着台上的人们。

良久,他喃喃的说:“就在这里,当着3000多人的面,杀死了她”

死者名叫陈希,女,21岁,经济系三年级学生。死亡原因是头颈离断,死亡时间不用法医们劳神,她的头被砍下的时候,全场3000多个目击者的手表都指向23点55分。死者的口鼻内有乙醚的残留物。凶器是落在舞台上的那把斧头,和邢至森预料的一样,上面没有指纹。

死者是当晚上演的话剧《恶魔的盛宴》的女主角,按照剧情的安排,死者扮演的公主将被男主角砍掉头颅,当然,被砍掉的应该是一个塑料模特的头颅。据负责道具的学生讲,她在这一幕戏之前,就把覆盖了白布的模特(塑料模特后来在化妆室门外的一个角落里被发现)放在小车上,交给了扮演主角的法学院三年级学生吴涵。而女主角陈希则在公主复活那一场戏中才会重新出场,所以,她一个人去了化妆室补装。因此,当那个戴着面具,穿着戏服的人推着小车走上舞台的时候,没有人想到白布下面躺着的是一个活人——女主角陈希。

扮演男主角的吴涵在医院已经苏醒过来,据他讲:当晚,由于在砍掉公主的头之前有一大段台词,因此,他把放着模特的小车停在了后台入口处之后,就一个人跑到二楼的走廊里背台词(当时下面上演的是恶魔的独白,大约7分钟)。就在这里,他感到被人在背后猛击了一下头部,随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经医院检查,吴涵后脑有一处长约5公分,宽约0。5公分的头皮裂伤,疑为一根带棱角的四方柱体的木

g所致。警方随后搜查了作为第一现场的二楼走廊,现场没有发现与凶器吻合的物品,应该是被凶手带走或者丢弃到其他地方,也没有发现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吴涵被发现的时候,手脚都被一种塑料扣绳捆住,就是那种在商场中常见的,用于固定货物的扣绳,只需把尖细的一端插入另一端的小孔,用力拉就能牢牢的把东西捆住,c作原理有点像男士的皮带。

那么,那个凶手应该先在二楼的走廊里袭击了吴涵,脱下他的戏服和头套,然后把他拖到三楼的卫生间里,把他的手脚捆上后塞进厕所的隔间里。然后,回到化妆室,将陈希麻醉后,将陈希放在了小车上,用白布盖好,推上3000多人目光下的舞台,当众砍掉陈希的头后,从舞台的另一端逃出了剧场。

当然,也完全有可能是先麻醉死者,再去袭击吴涵。

不管哪个步骤在前,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根据对死者生前社会关系的走访调查,死者是湖南人,在本市只有一个亲属即死者的姑妈。死者生前x情开朗,随和,不曾与人结怨。据死者室友反映,死者最近与一群人j往甚密,他们都是一张借书卡上的读者,还成立了一个什么小组,而这个小组的头,是法学院三年级学生方木。

邢至森和丁树成走进师大男生二宿舍352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两个人。

那个叫方木的男孩半躺在床上,脸s苍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上铺的床板。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体态偏胖,头发花白。听到有人走进宿舍,她回过头来,邢至森注意到她和方木出奇的相像。

方木看着邢至森和丁树成,眼神复杂,说不清里面是怨恨、气愤还是期盼。

中年妇女站起身来,“你们是……”

“我们是来找他的。”丁树成朝方木努努嘴,“不用介绍了吧,方木。”

中年妇女显然对方木与这两个警察如此熟络感到惊讶。

“我是方木的母亲,你们有什么事么这孩子身体不太好,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她紧张的说,不住地看着邢至森和丁树成。

“大姐,你别害怕,我们就是来找方木了解点情况。”邢至森把目光投向方木,方木盯着邢至森的眼睛看了几秒钟,转头对母亲说:“妈,你去给我买点水果吧。”

方妈妈有点犹豫,方木又说了一次:“没事,我和他们聊聊。”她才抓起床边的一个皮包,给方木掖掖被子,拉开门走了。

屋里只剩下邢至森、丁树成和方木三个人。

邢至森走到方木对面的床边坐下,看着方木,却不说话。

方木还是刚才的姿势,仰着头,盯着上铺的床板。

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最后,邢至森清清嗓子:“我们……”

“我知道你来问什么,”方木突然扭过头来,“suo小组是么不错,陈希是小组的成员,我们都是那张借书卡上的人。”

suo邢至森琢磨了一会,应该是seourselves吧。

这群孩子,他微微的笑了。

可是这微笑激怒了一直在盯着他看的方木。

“很好笑是么很幼稚什么”他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赤着脚跳下床,直冲到邢至森面前,“有

人死了!陈希她死了!”他的眼睛一下子充满泪水。

他用一只手指着邢至森的鼻子:“我告诉过你们,那张借书卡一定有问题,怎么样陈希死了……”

“我们今天来是想问问……”

“问什么又是什么样的废话我和陈希的关系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没有来得及!”

方木毫无征兆的蹲下身子痛哭起来。

到底,没来得及,对她说那句话。

丁树成手足无措的看着方木,又看看邢至森。

邢至森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方木。

方木哭够了,从床边拿起一条毛巾擦擦脸上的泪水,默默的回到床上重新躺下。

邢至森看他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开口说道:“我很了解你此刻的心情,我也丝毫没有觉得你们的小组很幼稚的意思。陈希死了,我很难过,和你一样,我也很想抓住凶手。我今天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丁树成吃惊的看着邢至森。

“我知道,关于这个案子,你有很多自己的……感觉,”他停下话头,看着方木,方木也看着他,目光中已少了许多敌意,他点了点头。

“我记得我曾经给了你一张名片,让你有发现就给我打电话,而这几天来,你并没有主动来找我。”

是的。方木在心里说。

那天晚上,当那个舞蹈员发出那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后,方木马上意识到出事了,他拼命的向舞台方向挤去,可是却被惊慌的人群裹挟着出了俱乐部的大门,自己还扭伤了脚,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方木一边祈祷陈希不要出事,一边奋力要冲进俱乐部,后来冲破了三个警察的阻拦,就要到舞台前的时候,他摔倒了,尽管他一再追问,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那个躺在舞台上身首异处的,就是陈希。

整整两天,方木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甚至不去医院找吴涵问个究竟,头脑中一片空白,有段时间他甚至感到自己连心跳都没有了。

还要有多少苦难降临到这个只有21周岁的年轻人身上呢

还要有多少恐惧要让这个涉世未深的男孩战栗呢

他不想说话,不想思考,只想时间停止,万物沉寂,让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此刻。

直到邢至森和丁树成出现在宿舍里。

我会保护你。

方木,你应该还记得。

“那个人,应该在174公分左右,”方木艰难的开口了,“比吴涵要壮一点。”

丁树成点点头,这和其他现场的目击者描述的基本一致。

“这个人,应该很熟悉现场的环境,大致了解剧情,但是并不是详细了解。”

“为什么”丁树成扬起眉毛。

“因为按照剧情的安排,砍掉公主的头之前,应该有大段的台词,当时他并没有背诵那些台词,而且他所跳的舞蹈也不对,所以,凶手一定是这个学校的人,而且他一定看过彩排。”方木顿了一下,“很可能就是戏剧社的人。”

丁树成微微点头。第二天他们询问话剧的导演的时候,这个艺术学院大四的学生说,戏剧社最初的安排是在塑料模特上安装血袋,后来考虑到太血腥,而且容易喷溅到前排观众身上,就取消了这个安排。

案发当晚,当死者的头颅被砍下,血溅舞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吴涵擅自加了血袋,更让他意外的是,原本安排的大段台词(那也是这位导演兼编剧最得意的一段台词)并没有被朗诵,男主角的舞蹈也一塌糊涂,由于这个突发情况,后来的舞蹈员还没有准备好就匆匆上台了。

方木注意到邢至森面无表情,他知道,这并不是他想听的。

方木咬咬嘴唇。

“这一次的杀人,我想用一个词来形容:完美。”

(陈希死于一次完美的谋杀,她不知该感到庆幸还是不幸)

“如果这是一场演出的话,我想,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激动的了,在全场3000多观众的面前,砍下受害人的头颅(这句话说出来好艰难),还得到了全场的掌声。这是一次升级,从毫无创意的把人勒死在厕所里,从楼上推下去,再到把人塑成雪雕,用墙上落下的冰凌插死,直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杀人,一次比一次精彩,他在体会这种越来越强烈的自我认同,当然,他的行为越来越冒险,可是这对于他来讲,越冒险的杀人,成功的快感才越强。”

方木停下来喘了口气,“他应该是一个内心充满矛盾,沉醉于自我满足的人,我想,他在现实中也许是个失败者,他需要一个与众不同的途径来表达自己的强悍与睿智。比方说杀人,比方说让你们——警察,陷入不可破解的谜团。而且,”方木舔舔发g的嘴唇,“我很难想象他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法杀人。”

“还会有人死”一直在屏息凝听的邢至森突然发问。

“当然,那张名单上还有10个人。”

邢至森微微皱起眉头,“你还是坚持认为那张借书卡上的人是被害人的名单。”

“是的,证据就在眼前,又一个名单上的人死了。”

“不,那张借书卡一定不是。”邢至森摇摇头。

“为什么”

邢至森刚要开口,一个声音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

门开了,头上缠着纱布,面s苍白的吴涵在祝老四和老大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我没有死,这就是证据。”

方木一下子明白了,吴涵也在那张借书卡上,如果凶手是以借书卡上的名单来杀人的话,那么他在打昏吴涵后,完全可以要了他的命,而吴涵仅仅被捆住手脚扔在了厕所里,这意味着凶手的目标就是陈希一个人。

宋博,一个与借书卡无关的人,被杀死了,而借书卡上的吴涵,却仅仅被击昏。

不需要其他理由了,借书卡的确是巧合。

方木的心情重新归于沮丧,我真是太笨了,这么明显都没看出来。

唯一的线索断了,一切必须从头开始。

送邢至森和丁树成出去的时候,方木不时地看着邢至森,邢至森感觉到他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么”

“我想……我希望能帮助你们破案。”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

“我答应过她,会保护她。”

邢至森默默地看着他。

“你需要什么”

“一切,”方木急切地说,“这几起案子的所有情况。”

邢至森认真地看

着方木的脸,方木毫不退缩的回望着他。

“好吧,”半响,邢至森开口了,“明天到我办公室来。”

回去的车上,丁树成好奇的问邢至森:“你为什么要让他参与到这个案子之中来他分析的那些,你相信么”

邢至森笑笑。他望着窗外的景物说:“你知道罗纳尔多为什么是世界第一前锋么”

丁树成有点懵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为什么郝海东不能成为世界第一前锋”

丁树成更加摸不着头脑。

“不是因为训练是否刻苦,而是因为——”邢至森转过头来看着丁树成,“天赋。”

他重新扭过头去看着窗外,“有些人就有这样的天赋,察觉犯罪的天赋。”

第十五章 仇恨

邢至森没有食言。第二天方木来到公安局的时候,邢至森径直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指指桌子上一大堆卷宗,“你就在这里看吧,可以用我的杯子喝水,暖水瓶在桌子下面。”

他转身走到门旁,“有人敲门,你不要出声,也不要接电话。”说完,就把门锁好走了。

方木明白他的意思,把公安卷宗让他这样一个无关的人看是严重违反纪律的。

他怎么不想想,万一我就是凶手呢。方木笑着摇摇头,他很感激邢至森的这份信任。

他打量着这间办公室。面积不大,只有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靠墙放着一个三人沙发,其余的空间都被几个书柜占据了,方木拉拉书柜的把手,都锁着。

那里面应该是很多惊心动魄或者荒诞不经的故事吧。

方木坐到桌子前,面前是厚厚的,用牛皮纸装订好的卷宗,封皮上写着案发时间、地点及被害人姓名。方木抽出最下面的那本,那上面写着1999年12月31r,师大俱乐部,陈希。

方木的眼中涌出泪水。

询问笔录。现场勘察报告。尸体检验报告。接下来是现场照片。方木的手开始颤抖。

躺在小车上的陈希。脖子白皙修长,只是那上面空空荡荡,只有平整的肌肉和断骨。除了领子上的几个血点,长袍洁白无瑕。

落在舞台上的头。长发被血纠结在脸上,隐约看见宽阔白净的额头。脸颊美妙的曲线。

头的近照。长发被分开,表情从容安详,只是眉头微微蹙起,眼睛紧闭,嘴角似乎还带着隐隐的微笑。下面是整齐平滑的创口,肌肉呈现毫无生机的苍白。

落在舞台上的斧头。长柄,铁制,平淡无奇。斧刃上看不到明显的血迹。

方木发出不可遏止的抽泣,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照片上。

良久,方木咬住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会保护你。

方木把它塞回下面,深呼吸,然后打开了第一本,1999年9月17r,师大男生二宿舍三楼卫生间(西侧),周军。

看完全部卷宗,已经是下午5点了,邢至森悄无声息的回来。他点燃一支烟,坐在方木的对面。

方木低着头,不想让自己仍然红肿的眼睛被邢至森看到。

“有什么想谈谈的么”

方木摇摇头。

邢至森的脸上看不出

失望的表情,他站起身拍拍方木的肩膀,“走,我们一起吃饭吧。公安局食堂的饭菜还不错。”

方木抬起头,看着邢至森和善的脸,“不了,我想早点回去。”

方木坐在64路公共汽车上,眼望着窗外。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人声、汽笛声响成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急切的表情,也许在盼望家中或简单或丰盛的晚餐吧。那些匆匆的脚步,转动的车轮,带着他们奔向g燥的拖鞋,温软的米饭,亲切的埋怨、孩子的呢喃。

生活,就像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时而平静,时而狂暴,时而浪花起伏,时而波涛汹涌。

方木眼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s,感到无力的疲惫。

对面开来一辆25路公共汽车。方木看着它与自己j错而过,里面是拥挤的人群,或坐,或站,表情麻木或者大声谈笑。每个人的生活互不相g,命运平淡如斯。

只是,再没有那个人了。

“如果命中注定下一个人是我,我希望他能一下子杀死我,最好在背后,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没有痛苦的要我的命。”

尸检报告上说,陈希曾经被乙醚麻醉过,她是在深度昏迷中被砍下头颅。

想不到,一语成谶。

汽车驶过师大,方木却不想下车,一直到终点。

他慢慢地走在回校的路上,天射完全黑下来,路边的路灯依次亮起。他的身影一次次被拉长又缩短。

他越走越快,最后全力奔跑起来,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他在奔跑中再次爆发不可遏止的痛哭。

两天后,方木参加了陈希的葬礼。

葬礼在朝y沟火葬场举行。参加的多是陈希的同学,suo小组的人也来了。

陈希的父母被陈希的姑妈和姑父搀扶着,向前来对陈希作最后告别的人一一点头答礼。

陈希的长相酷肖其父。

大堂里回响的不是哀乐,而是莫文蔚的《爱情》,据说是陈希生前最爱的一首歌。

若不是因为爱着你,怎么会夜深还没睡意……

方木绕过摆放在灵堂中央的棺材,陈希静静的躺在里面,脖子上缠着一条淡紫s的纱巾,感谢殡仪馆的化妆师,她看起来安详无比。

爱是折磨人的东西,却又舍不得这样放弃,不停揣测你的心里,可有我姓名……

她的双手j叉在胸前,微微紧握,好像里面是一个深埋心底的秘密。

爱是我唯一的秘密,让人心碎却又着迷,无论是用什么言语只会,只会思念你。

追悼会结束。当陈希悲痛欲绝的父母被亲属和同学扶出灵堂,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陈希的尸体扶起,准备放上那个冰冷的推车。方木回过头。

我爱你。

周军被勒死在厕?